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陶渊明戴着桎梏高蹈的自由之子



原载《随笔》年第5期后收入张大威《当理想遇到权力》1戴着桎梏高蹈的自由之子

他的理想是做一个自由之子,不为五斗米折腰。于是他避开混浊的世事,息志尘鞅,纵浪大化,隐于酒,隐于松,隐于菊,隐于田园,隐于妩媚桃花一梦。为了自由,他将自己性格中峥嵘的一面压抑到无意识状态,他自食其力如长沮桀溺躬耕大野,他忍饥挨饿如颜回袁安乐在陋巷。他在后人的眼中,是与清风共舞的高流大隐,是与明月嬉戏的田园诗人。他心香品洁,大器至尊,骨清神爽,净如秋水。

陶渊明,中国历史上最白璧无瑕的隐士。

“凛凛千载下,穆然怀清风。”

得读《陶渊明集》,在这烟熏火燎的年代,不读《陶渊明集》读什么?难道去读上了销售排行榜的啥啥文集,啥啥小说,啥啥散文?笑谈!

年来频问陶令事,

日暮独寻荒径归。

晋时一杯浓郁芬芳华香四溢的美酒干枯了,杯子空空,寂寞孤单地立在东窗下,虚室生尘,物在人亡。停云霭霭,时雨蒙蒙,阶庭碧草滋,篱落桃花飞,恰是人间四月天,那飘零破碎的桃花噢,那妩媚哭泣的红雨噢,淹没了那个孤介的人、那个高华的人、那个痛苦的人、那个矛盾的人、那个刚直的人、那个激情的人……

谁都无法找到他。因为路径不对,和他交流的路走岔了。我们没有读懂他,我们不理解他。不理解他胸中的千沟万壑,千波万澜,千声万字,千言万语。不理解他对人世的红尘欲望,炽烈真情。我们用一元化的思维方法去曲解他,将他定位一个单向度人物――自由、旷远、清净、冲淡、平和,有着青松般贞质、菊花般寒简的人。

他呈现在世人面前的不为天拘,不为地拘,不为人拘的自由自在的隐士形象,是一种歪曲了的镜像,实在不是他人生的真实故事。

隐士,在中华文化中,是受尊敬和受礼赞的人物。他们是一种内守文化的代表,他们不怕清贫的生活,不怕枯寂的生活,不怕远离世事的生活。因为他们的人生追求的是有尊严的生活,是不为五斗米折腰的生活,是一种退去囚系神魂桎梏的自由生活。自由,多么美丽诱人的字眼!人,生而爱自由(其实又何止是人,世界上大凡有生命的万物,没有一个不是生而爱自由的),纪律、法规、约束、责任和各种各样的平等和不平等条约都会被人们所厌恶。然而自由大不易,自由是有条件的,自由是相对的,自由是要付出代价的。人,有了这种自由,便要失去那种自由。绝对的自由就是神仙也做不到――列子御风而行,孙悟空驾斤斗云而飞。因而自由总是要受不自由的制约。

追求精神绝对自由的陶渊明只能戴着桎梏高蹈,他的宿命要终生陷在物质缺乏的种种不自由之中

陶渊明一生最苦恼的问题就是吃饭问题。“不为五斗米折腰”这是他的名言。

“不为五斗米折腰”,这样的人在任何时代都不会见容于世。这样的人天生就是孤独的,就是另类的,就是不合群的,就有几分不时样,在红尘滚滚的物欲世界里,他们很难找到自己的最佳落脚点。他们太看重心灵的自由,他们厌恶心为形役,身口相累,这样他们只有一个选择,牺牲掉在滚滚红尘中拥有人际关系的自由、仕进的自由、争名逐利的自由,物质富裕的自由,吃饭穿暧的自由,在主流社会中大红大紫的自由,向皇帝老儿叩头山呼万岁的自由。而得到的则是一种寂寞的自由,内守的自由,清凉的自由,躲起来的自由,将自然背景融于生命和心灵的自由,清贫的自由,饿死的自由。这是一种站在悬崖边上生存和思考的自由,是令人肃然起敬的自由,然而却也是有着重大痛楚的自由。

世上再高洁的隐士,不论隐到何处,还是要吃饭的。难怪人家马克思把人要吃饭问题作为第一要务,并如此创立了他的学说。再高洁的隐士也不能茹紫蒂,餐金英、饮清露、啖白云,也不能光靠高蹈的精神而活。他还是要吃饭,还是经济第一,物质第一,五斗米不从官场上讨来,就得自己用汗水向土地讨。归耕之路是欢乐还是艰辛?那也像自己脚上的鞋子,挤不挤脚,只有自己才知道。世人谈靖节先生归耕之乐,常举其在42岁时所作的《归园田居五首》,那是他辞去彭泽县令的第二年,从上京里移居园田居,决心谢轩冕、远人事、鸟翔旧林、鱼回故渊,躬耕自给。特别是第一首,写尽田园之乐。

少无适俗韵,性本爱丘山。

误落尘网中,一去三十年。

羁鸟恋旧林,池鱼思故渊。

开荒南野际,守拙归田园。

方宅十余亩,草屋八九间。

榆柳萌后檐,桃李罗堂前。

暧暧远人村,依依墟旦烟。

狗吠深巷中,鸡鸣桑树颠。

户庭无杂尘,虚室有余闲。

久在樊笼里,复得返自然。

读这样的诗,便会以为陶渊明是鸷鸟不群,止息梧桐,红尘火气,回归绿野,是个白云般逍遥自在的人了,错。这世界上有逍遥自在的人,那得是富贵闲人。陶渊明他有什么资本潇洒和自在呢?这时,他刚刚下定决心永远不再出仕,吐语如珠玉流转,坦然、欣然,陶然。无一字藏诡意,无一字藏酸意。山河日月,大野清风,不私于一人,他只要有“方宅十余亩,草屋八九间”就可以“有酒有酒,闲饮东窗。”

就可以“可采菊东篱下,悠然见南山。”就可以俗尘不染,做个真隐士了。此时,陶渊明已经把自己藏到了蓬蒿广漠之乡,可朝乐烟霞,晚亲芳草,醒则物外自娱,睡则做一蝴蝶梦。田园牧歌可不是穷人能够唱出的。子陵钓台,秋风莼菜,梅妻鹤子,都不是穷光蛋所为之事,更不用说“谢傅功高百辟,心在一丘,犹云晋人风味”了。陶渊明的财力、家世、标格、秉性必然使他的归耕之路充满了艰辛。

“种豆南山下,草盛豆苗稀。晨兴理荒秽,带月荷锄归。”“时复墟曲中,披草共来往。相见无杂言,但道桑麻长。桑麻日已长,我土日已广。常恐霜霰至,零落同草莽。”。这样的诗句才是生活的真谛。事实上,陶渊明从41岁彻底归隐,到他63岁离开人世,这20多年中,他和他的全家几乎一直处在半饥半饱状态中。世人常说因为渊明好酒,而使他的五个儿子智商都不高。我倒认为这未必是。或许是因为极度的贫困,孩子们营养不良,发育迟缓,才造成了他们才智平庸――这就是穷隐士的悲凉。

在他去世的前一年,他写下了《咏贫士七首》。其中第二首是他暮年生活的实录,读之令人鼻酸嗓咽。

凄厉岁云暮,拥褐曝前轩。

南圃无遗秀,枯条盈北园。

倾壶绝余沥,窥灶不见烟。

诗书塞座外,日昃不遑研。

闲居非陈厄,窃有愠见言。

何以慰吾怀,赖古多此贤。

北风凄凄,冬日高寒。衡门下的草屋大约已是床无席,窗无纸,壁见霜。老迈衰病的陶渊明想得到一点日光的温暖和抚慰,裹着粗布衣衫,挣挫到廊前晒太阳。多么无私而光明的太阳啊,只有它才能够覆育万物,它不管你是多么小多么 弱,不管你在这个世界上多么的无能为力,多么的卑微不起眼,甚至是被吞没了,被碾碎了,被抛弃了,它都会满怀笑意地把阳光花朵栽在你的手中。饥肠辘辘的陶渊明借着阳光的暖意,打起精神,看看南边的菜圃,南边的菜圃秃如童山,连一片菜叶子也没有留下。他又望了望寒风中的北园,北园也只有枯瘦僵硬的枝条在寒风中抖动。这时美酒的芳香像一片光亮从远处升起,酒的召唤穿透了他的灵魂。他清贫而高洁的一生,灵魂是靠酒滋养着的。在酒中,他常常走进一个桃花烂漫芳草鲜美绿树清溪飞尘不到的去处,那是个什么地方呢?那条清溪在他心地里缓慢地流着,他的鼻翼似也嗅到了春之桃花清洁的浓香,他又走进了那个地方。

春日兮迟迟,千株桃花霞英璀璨紫云流动,

秋风兮袅袅,万颗美桃锦珠累累红玉生香。

饥饿又把他从幻觉中拉了回来,他倒提起酒壶,希望能够倾倒出几滴酒,但是酒壶早已空空,没有一滴酒留给我们的诗人。没有酒求那就其次,喝碗稀粥吧!怎么会有粥呢,诗人家已是无柴无米,四顾萧然,灶不见火,突不生烟。他,困顿至极,饥饿至极,如涸辄之鱼,如雪中冻鸦。谁能向他伸出一双援救的手呢?此时他思念起一个人――王弘,55岁那年的重阳佳节,他也是无酒,“秋菊盈园,而持醪靡由”,而王弘给他送来了美酒。“陶元亮九日无酒,宅边东篱下菊丛中摘盈把,坐其侧。未几,望见白衣人至,乃王弘送酒也。即便就酌,醉而后归。”送酒人而今安在哉?无粥无酒,就用精神安慰法吧,“何以慰吾怀?赖古多此贤。”仍是昭质未亏。

贫困的陶渊明渴望有人帮助,但是却断然拒绝嗟来之食。萧统《陶渊明传》载:陶渊明贫困之际,“江州剌史檀道济往候之,偃卧瘠馁有日矣。道济谓曰:‘贤者处世,天下无道则隐,有道则至。今子生文明之世,奈何自苦如此?’对曰:‘潜也何敢望圣贤,志不及也。’道济馈以粱肉,麾而去之。”白云之净,琼玉之贞、秋水之清,寒梅之香,令人千载之下读来,仍是感先生之高义,泪淋浪以洒袂。

元嘉四年秋九月,贫病交加的陶渊明自感将不久于人世,自作《自祭文》、《拟挽歌辞三首》。“天寒夜长,风气萧索,鸿雁于征,草木黄落。陶子将辞逆旅之馆,永归于本宅。”“荒草何茫茫,白杨亦萧萧。严霜九月中,送我出远郊。四面无人居,高坟正嶕峣,马为仰天鸣,风为自萧条。幽室一已闭,千年不复朝。”十一月,中国历史上一位最伟大的田园诗人,一位具松之傲骨菊之肤香的高洁隐士在贫困交加中与世长辞。

自由之子在活着的时候,他究竟得到了多少自由呢?

抛卷独叹,慨然生悲。

说几句闲话。

靖节先生是“隐”的太老实了。在中华传统文化中“隐”确实是一种很高洁的生存方式。但是却有真隐假隐之分。老实人陶渊明的隐是真隐,不是作秀的隐,不是以进为退的隐,不是沽名钓誉的隐,不是耍无赖吓唬人的隐,不是为隐而隐,而是为自由而隐,这样老老实实的隐,活该他受罪,活该他饿死。世上的事都是靠人做的,同样是隐,也有隐的脑满肠肥,油光水滑,左右逢源,八面来风,非常之精彩,非常之惬意的。和他同生在晋代的竺潜,人家也是隐士,你看看人家是怎么“隐”的。竺潜是位高僧,业务不是袖月走天涯,高丘弄白云,也不是青灯下读经,蒲团上打坐,而是游朱门、攀权贵,专往那些钟鼎鸣食之家,诗礼簪缨之族中混。到了东晋明帝、哀帝时竟然混到了朝野精神领袖的位置,中国人讲究崇拜“天、地、君、亲、师”,竺潜虽然不是“君”,但是也是个“师”,是个精神导师一流的人物了,可以舌灿莲花,口吐珠玑,与坐在金銮殿上的皇帝,说法论道,谈笑风生。这种隐于黄袍旁边的隐,隐的好,令人叫绝,令人艳羡,绝对是大隐。这哪里是避世?这是经世、用世,甚至是玩世。有人问竺潜,为何热心游朱门?竺潜回答:“君自睹其为朱门,贫道见为蓬户。”倒把不是派在别人身上了。谁都听得出竺潜的理论是一种苍白的诡辩,但是只要竺潜本人气定神闲,能够相信自己的诡辩,也就有了足够的心理支撑。佛睹万物,空即是色,色即是空,锦绣可是败絮,金银可是瓦块儿。你一见我游朱门就大惊小怪起来,倒是你的心境有了尘埃,你看那朱门是朱门,可它在我的眼里只是蓬户,我可是本来无一物,何处惹尘埃?俗人,眼俗、心俗,见识也难逃一个俗字。竺潜照样宽袍广袖,木屐声声,嗖嗖走过人们的面前。他走到哪里去了?当然是走进帝王之家了。所以连我们的大才子袁枚先生也以赞叹的口气说:“古人有履朱门若蓬户者”,这个“者”,不就是竺潜么。

至于人家那些不以勋业自矜,“牙旗羽葆,皆可做清泉白石观也”的高官们,在业余时间里肯定也要隐一下,这种“隐”,又是一种境界了,人比人得死,货比货得扔。高官们是浑身朱紫又具林下之风,轩冕之徒又超然世味,上朝满嘴国是,下朝醉月飞觞,啖完羊羔美酒又去煮云腴饮清茶,解去莽袍玉带又在佳山妙水之间溜溜达达,藏完金元宝的手又去抹素弦琴,断完官司当完青天大老爷又去逛妓院……这才是“大隐”――深得“儒道互补”之精髓的大隐。

渊明只知苦“隐”,苦“隐”为隐之一道末流也,不足为训。

2隐士不是天生的

隐士的生活方式是与会组织一种无言的对抗,是对他们所处时代的混浊黑暗一种轻蔑和无言的讥讽。没有谁天生就想选择这种站在悬崖边生活的方式。

做了隐士心中真正高兴的人也许有,但陶渊明肯定不是。他是位痛苦的隐士、无奈的隐士、矛盾的隐士、不甘的隐士。且他的隐不是道家之隐而是儒家之隐。他的骨子里还是“修、齐、治、平”,还是“达则兼济天下,穷则独善其身”。因而在他的“隐”中,不会有真正的发自内心的欢乐,而是勉勉强强的欢乐、赖赖叽叽的欢乐、佯装的欢乐、心酸的欢乐、含泪的欢乐、苍凉的欢乐,是欺人也欺世的欢乐、是骗人也骗己的欢乐。

陶渊明心中的苦楚有谁能够了解呢?相知难。靖节先生说:“相知何必旧,倾盖定前言”,也就是“白头如新,倾盖如旧”的意思了。时光从靖节先生的时代流逝现在,我们的一头长发已皓如秋霜,我们和靖节先生还不相知。人与人之间的交流是多么的艰难,每个人都是一个封闭的精神世界,每个人都是一座孤岛,虽然其间距离一苇可航,可什么是那一苇呢?在探索先人的精神世界时,我们总是会感到力不从心,仰而茫然,俯而恍然。逝人远矣,花影已随飞莺去,可是他留下了他的诗,他的文,他的人生轨迹,这里面隐藏着种种待解的精神密码,歌声自会度鸟来。平和冲淡的外衣退下,你会看到一个激情的陶渊明,一个火热的陶渊明,一个世俗的陶渊明。人,是群体动物,是政治动物,是社会动物,陶渊明也不会是个例外。人的生存与“群”不可分割,是协作,是广场,是社会使猿进化成人。没有人天生就是当隐士的料,人,重新回到角落中,把自己藏起来,抱朴见素,饥寒呼号,默守寂寞枯淡之道,多是迫不得已。隐士毕竟是压抑人性,杀灭人情、扭曲人格的一种产物,是一种相当不合理的存在,是被污浊的现实,体制的重压,礼教的桎梏,权力的碾轧,逼迫到荒村草屋、深山大泽中去发展“内宇宙”的。人在烟熏火燎的红尘之气中,是需要水木清华,清凉云影来滋养情怀的,但那是一次喘息,是一次小憩,是一次歇气儿,站起来还是要驰骛追逐,卓厉风发,这没有办法,这是人的宿命。世界上那些最喜爱安宁沉思默想的伟大思想家,他的思想资源也要有相当一大部分是生活主流旋涡的现实,刺激大脑所产生的思维分泌物。隐士文化有它的清凉静寂之美。也有它死水无澜、形影相吊之悲。陶渊明是个亦儒亦道的复调式人物,但是他的骨子里是儒而不是道。他最后归耕田园是不得已而为之。

“只令文字传青简,不使功名上景钟”,这不是陶渊明的理想。

陶渊明生活在晋末南北朝动荡混乱之时,他的曾祖是赫赫有名的陶侃。祖宗的功业,陶渊明刻骨铭心。这从他《赠长沙公》和《命子》诗中,可窥一斑。但是祖宗这棵大树可没有一点余萌给他,陶侃有子十七人,《晋书》载十一人,其中却没有陶渊明的祖父陶茂的名字,也许陶茂为陶侃的妾所生,也许陶茂很平庸,反正史书中连一行字也没有给这位陶茂留下。祖宗没有把真正的实惠留给陶渊明是一回事,陶渊明在潜意识里还顶着祖宗的荣耀的光环又是一回事。因此陶渊明最初的理想是求仕,是做官,而不是隐。“至君尧舜上,再使风俗淳”,几乎是所有中国士人具有的唯一性理想,这种文化性格的遗传密码似乎在娘胎里就已形成。在中国大凡读了几句诗书的男子,若是在此生中不能混个一官半职,就是一个失败的人。你赚进黄金万两,没用,所以富商们要用银子去捐顶戴花翎;你著作等身,没用。“宁为百夫长,胜做一书生”。官是衡量人是否成功的惟一尺度。陶渊明也不会是个例外。中国人最初不论是学诗还是学剑,目的都是为了“觅封侯”。中国人的智慧、才学、精力,一开始都想在高官这个“口子”上喷发,只有实在找不到这个口子时,才在教学、著书、行商、作诗等口子斜剌里喷发点什么。而且在这种喷发中,还是带着老大的不情愿,老大的感伤,老大的委屈。全是被权利冷落后的怅恨。怅恨“荃不察余之中情兮”、“不才明主弃”“人生在世不称意”……都是一个调子。没办法,中国的知识分子就是这样的心理结构,官本位的社会,大家谁又能跳出这个圈子呢?“礼乐囚姬旦,诗书缚孔丘”啊。陶渊明一开始时了也是在这个圈子里打转,陶渊明在40岁时写《荣木》一诗时,他干禄之心是多么的直率迫切啊,一点都不遮掩,一点都不拐弯抹角,那是直奔主题的,就是想当官,想建功立业。40岁在古人的观念中,近于老。不像今天,40岁的演员是青春偶像,40岁的作家是青年作家,40岁的老小姐还可以去参加选美呢。那时不行,那时的人精气神儿可没有今天的人这么足,40岁是个很“下午”的年龄了。陶渊明在很“下午”的年龄里,忽觉时光如电,时不我待,而自己却壮志未酬,建功立业的事儿连点影子还没有,这不能不叫人着急上火,焦虑、被人甩在了后边、赶不上趟的情绪搅得他心神不宁,因而他在《荣木》一诗的序中说:“《荣木》,念将老也。日月推迁,已复九夏。总角闻道,白首无成。”由园中朝开暮谢的木槿花,想到人生的易逝,想到自己少年时代就已深谙的儒家修齐治平的学说,而今还一事无成,所以也就无比的忧虑了,恨自己的不争气,而且现在就要奋发了:“先师遗训,余岂之坠?四十无闻,斯不足畏。脂我名车,策我名骥。千里虽遥,孰敢不至。”(先师孔子留下的遗训,我怎么能够弃捐?没有没有 他说:四十五十还未建立功名,那就不值得别人敬惮。赶快吧,给我的求名之车注满油,朝我的求名之马扬起鞭,征途千里虽然遥远,不达目的怎敢止步不前。)这样的诗句绝对不是一个清凉寂寞的隐士的心迹,而是一个汲汲于富贵,向往光宗耀祖,威赫赫爵禄高登的名利之徒的心迹。与那位投汨罗江的三闾大夫“忽驰骛以追逐兮,非余心之所急。老冉冉其将至兮,恐修名之不立。”是一个调子。此时的陶渊明所思所想不是“种豆南山下”,不是“采菊东篱下”,也不是“负痾颓檐下”,而是急急如律令,扬鞭策马,追名逐利,事实上不久,他就去了刘裕镇军府做了参军(参谋)。这没有什么可值得大惊小怪的,“君子不必仕,不必不仕”,美玉在椟中,待价而沽,而已。陶渊明的仕途之路并不平坦,他一生三仕,做过祭酒、参军、县令等小官。小官难做,天下通理。他自己就说“自古叹行役,我今始知之。山川一何旷,巽坎难与期。崩浪聒天响,长风无息时。”天底下大凡要做好小官小吏小事儿的小虫子般的小人物,都得有几分奴才相、叭儿相。脑筋要活,膝盖要弯,腰肢要软,舌头要滑,眼风要媚,声音要嗲,这也算是一种“六要”型人才了。没有这“六要”,在复杂险恶波谲云诡的官场上,想当好小虫子,也是寸步难爬,趁着别人不注意抽冷子爬了几步,也是侥幸,被人碾死,那是早晚的事儿。陶渊明身上最缺少的就是这“六要”。在清平盛世,这六要也算是护官符了,更何况他又生活在晋末南北朝政治极端混乱和黑暗时期呢。《宋书》记载,他在做彭泽县令时,“郡遣督邮至,县吏白应束带见之,潜叹曰:‘我不能为五斗米折腰向乡里小人。’即日解印绶去职。”这就有点过于狷介,过于肤洁骨清了。须不知,大巧而有愚色,大隐而有浊风。督邮来了,让你去迎接一下,因为要穿官衣,束带子,就觉得受不了,大发感慨,说是不能为五斗米折腰了。当小官儿的迎来送往那是工作中多么重要的一部分――在有些地区,它都已经成为惟一的一部分了。迎来送往可以认识大官,找路子,攀高枝,拉靠山,为自己的“飞上枝头做凤凰”打下可靠的基础。什么是天才?天才就是能够抓住机遇的人。什么是蠢才,蠢才就是把到手的机遇也扔掉的人。陶渊明要是个晓事的,督邮来了,先就把官衣穿好,带子束紧,待漏而等,督邮一到,就满面春风地向他打拱、作揖甚而是叩头,然后就把他安排在五星级宾馆里――在晋未南北朝的衰世中,小小的彭泽县大约是不会有五星级宾馆的,但像点样子的官邸总还是有的吧。然后呢,然后当然是吃山珍海味喝琼浆玉液了。他自己又是那样的爱喝酒。再然后呢?再然后就是请三陪女按摩、洗桑拿呗,走时再塞上一个大大的红包,这一切也就全了,工作上的事儿一句都不用汇报,他大有可能进入第三梯队。陶渊明若是脑袋再开窍一点儿,不用督邮或其他什么邮来视察,自己开着宝马、奔驰直接就去找督邮。然而为自由而不弯腰的陶渊明却把官印一摔,自己跑掉了。陶渊明曾自夸“总角闻道”云云,也不知他闻的是什么“道”?似觉其儒家之道的精髓还未学到手。你看我们的恩师孔子“君命召,不俟驾行矣。”(君主召见孔子,他不等驾好马车就先用自己的两条大腿跑去了),我的恩师孔子对权势的应召,积极、主动,且脑袋开窍。 

陶渊明不为五斗米折腰,个性很好地张扬了一次,而他的饭碗也就此丢掉(此处最为吃紧,其实我――张某也极想张扬一下个性,冲动了几次,咱全忍住了。你不能说我委琐,你不能。这都是叫饭碗给坑了,饭碗压抑个性,吃饭使人委琐,不是我委琐,此问题必须在此厘清)。

陶渊明辞去彭泽县县长职务,作《归去来兮辞》一篇,明白了“世与我而相违,复驾言兮焉求”,至死再未出仕。回首往事,他也只能发些“日月掷人去,有志不获骋。念此怀悲凄,终晓不能静”的感叹了。

3心无栖泊处

写了《桃花源记》、《归去来辞》的陶渊明此岸彼岸都无家可归。靖节先生曾归于酒,归于田园,归于霞英烂漫美桃花。无奈,美酒干枯,田园荒芜,桃花源在渔人的记忆中丢失,无路可通。靖节先生至死心无栖泊处,恰似飘蓬无根,飞于茫茫天地间,孤零零。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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